李跡常這才明白,這江臨言原是知曉鼎州那不成文的規矩,故意拿他倆來逗樂呢!
他笑著撇了撇嘴,掩飾著心中的不快——魏就屬鼎州最重長幼,稱兄道弟都還要講究個生辰先後,一時要他喚一小他七月之人作師兄,他如何能接受?
沈長思這會兒占了便宜,笑意不住地往外瀉。恰巧他又是個不認生的,笑著笑著就把手往人家肩上攬,道:
「這算什麼事兒?世子爺,來日念熟了便不覺彆扭了!」
李跡常笑笑,既沒動沈長思搭在他肩頭的手,也沒去辯駁。鬧夠了,沈長思低聲問李跡常,今兒對拜師作何感想,李跡常略微琢磨,說了這麼一句:
「我覺著咱倆以後日子不好過啊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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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東世子葉九尋在溫身前跪了許久,終於賺得那人放下兵書,目光下挪。
溫一身冰寒,這世子卻未顯露半分懼色,只把頭磕在地上,一字一板道:
「溫前輩!九尋生來愚鈍,家中先生皆道九尋不是塊習武的好料子。但九尋既為東世子,將來便需領那偌大的東壑營。習文救不了東疆百姓,更守不了壑州生靈。九尋不願做紙上談兵的先生,只求來日握劍戍邊,保境息民……望您能收九尋為徒!」
那玉抹額被敲在地上,發出清脆幾聲響,好久過後那之間才融進溫不濃不淡的一句:
「抬起頭來。」
這世子眼中光芒烈得像團火,只消一眼便逼得溫蹙起了眉,他沉默良久,好久才輕飄飄吐出三字:
「無悔麼?」
「無悔。」
「起來。」
溫垂著眸子又將臉別了過去,不再張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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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這序清書院專供王孫貴胄求學,學舍自也不同於山下書院——世家子弟各自分得散於山水之間的一軒。
風雅是風雅,路也是真不好走。
季徯秩被安置在了玄澈軒。那地兒很偏,到了夜裡站在屋頂望,也僅能隱隱瞧見宋訣陵那寒矜軒的幾點燭光。
他的好師父憂心他一人居於此處恐嘗孤愁,便贈了只白玉笛給他解悶。只是贈物由他,如何吹不歸他管,技巧全都留給這小侯爺自個兒看書揣摩。
朦朧月光潑了漫山遍野,樹影本就曲折,潺潺溪流將那些落在水面上的影兒打得更是碎。
季徯秩勾著玉笛攀上屋頂,把書攤開置於膝上,照著那白紙上頭的圖和字兒摸索起來。
月色正濃,卻不一定有賞客。人吶,總愛在七七八八的雜事中瞎折騰。宋訣陵坐在那寒矜軒窗邊,闔著鳳目正思索他爹如今際遇。他不明白他爹從前拼死拼活地守著魏,究竟換來了什麼?